性寒

快下雪吧

大病初愈(八)

我不敢先开口,又想和他说话。便想他先注意到我,我将雪踩得窸窸窣窣地响,可他一转过来,我又吓得瞬移回本体,一边庆幸他没有发现我,一边懊恼自己没骨气。

这日,我见他青丝散肩,忽想在他耳际插上一朵花,倒不是想那花多称他,他本就嫡仙之姿,哪有花可称得上他。只是见他总是冷若冰霜,便想他也染染这世间凡尘。

又忽忆起我欠他的那一树桃花,纵使他不知,我也定要还他。可是现今仍是腊月,离我花期甚远。我也曾想过偷偷开,就一下下应该不会怎么样。可风神告诉我,花神若发现会降下劫数。我不怕那劫数,可是我怕再也见不得他。

“然后呢?然后呢?”方兰生正听到兴头上,冬藏却突然打住了“你有没有和他说上话?有没有为他开一树桃花?”一旁的阿翔似乎也感到不满,发出一声长鸣。

冬藏又说了什么,但被鹰鸣掩住了,方兰生费尽心思去听,但只听到阿翔的鸣叫和几个很模糊的词,不由骂道:“你这死芦花鸡。”而阿翔像是听懂了方兰生的话,向方兰生猛扑过来,方兰生急忙伸手挡住自己的脸,但还是被阿翔扯了发带。而阿翔得逞后便发出胜者的长鸣向远方飞去。

方兰生气呼呼地跟着它望去,才注意到那处的黑衣少年。他伸出左臂,阿翔便落在那心安理得地接受着顺毛,总算安静下来。

冬藏的话和百里屠苏的话顺着风重叠在一起。

“小家伙,回家吧”

“兰生,回去吧。”

冬藏用树枝再次将方兰生放落在地上,确定他已经稳妥后那些枝条才缓慢地收回了。几日前,冬藏都是用法术的,虽他不说,方兰生也知道冬藏的身体已经越来越弱了,只是他还是要硬撑着,满满一树桃花说什么也不肯落。

方兰生落了地便向百里屠苏跑去,百里屠苏站在不远处等他,见他走近,便将发带还给了他。

方兰生拿着发带随意地扎了起来,又见百里屠苏向他伸手,方兰生一怔没有躲开,就直直看着他。

方兰生只是感觉到百里屠苏的指尖轻轻蹭过他的耳际,理了理他的头发,但他还是红了耳尖。

“给。”百里屠苏向他摊出的手心上是一朵开得正好的桃花,方兰生不用想就知道定又是冬藏的小把戏。

只是不知他那时是否也是像这样,趁那人路过时偷偷插上一朵正好的桃花。

方兰生拿起百里屠苏手心的桃花,他在外坐了一下午,指尖微凉,而百里屠苏的手心却是温热的。他便觉得那热意从指尖传来,直直冲上他的脸,叫他像见了心上人的毛头小子一般燥热起来。

不知为何,方兰生将那朵桃花轻轻地别在了百里屠苏的耳际,百里屠苏也不恼,只是随他上下打量一番。

“木头脸,木头总算上开花了。”方兰生想到之前的调侃,不由笑起来。眉眼弯弯间只觉得面前那人也带了几分笑意。

但认真看去,百里屠苏还是那木头脸,只是耳际的桃花稍稍软了冷峻的眉眼。

“只是见他总是冷若冰霜,便想他也染染这世间凡尘。”

方兰生大抵是明白了冬藏的话了。

方兰生最终还是又将那花拿下,一个大男人戴花怕是要遭人笑话的。虽然木头脸戴起来比那些姑娘好看多了,但坊间多闲言碎语。就算木头脸不在乎,他在乎,他可容不得别人说那人一点不好。

方兰生将那朵桃花放在书桌上,桌底有一个上了锁的小箱子,里面全是些他珍爱的小玩意,上锁倒不是怕有人偷去,只是怕被人看到会不好意思。

小箱子里已经是满满当当,百里屠苏先前送他的小玩意也大多在这。

方兰生翻出小木箱里的一本“武功秘籍”,想将那朵桃花夹入本子中,收好。但想了想又停了手,另外找出一个盘子,盛了点清水,将那朵桃花放在里面。无枝无叶,大抵也开不了多久。

能多开一时便多开一时吧。

晚膳过后,方兰生一人在屋里,忽听有下人来报,说是有客人造访。方兰生便到大厅会客,竟是南容小姐。平日都是他和百里屠苏去南容府造访,但也不久留。南容小姐一般是清晨去往夭山,而方兰生一般是午后,因此虽两人日日前往也并未逢面。方兰生只见得南容小姐留下的祭品和新的红绳。这还是南容小姐第一次上府造访。

方兰生到的时候,方如沁正和南容小姐聊着,而百里屠苏也在一旁。见他来了,方如沁便也起身道告辞了。

南容小姐今日穿了一身浅粉色的衣裙,她平日所穿的大多是些素色衣裳。方兰生见她只觉得眼前一亮,感觉见到了冬藏口中的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家伙,走近后才注意到她别在发髻上的桃花。

“方公子。”南容小姐向他微微施礼,略施粉黛的脸上透出少女特有的稚嫩和秀丽“我此番前来是想问问阿藏之事。”那个总爱缠着冬藏的小家伙真的长大了。

“南容小姐”方兰生挠了挠头,不知如何回复,“冬藏他……”

南容小姐当初挂榜寻人救治古桃树,他们揭榜而应,此后虽日日前往,但也无法解其心结治其疾,难免心中有愧。

“方公子,无需慌张,小女子并无责怪之意”南容小姐轻声道“只是想知阿藏他还有多少余日。”她垂下眼,避开方兰生诧异的目光。

“今日阿藏他”,南容小姐略一顿,“赠花于我。”她抬手抚上发髻上的桃花,浅笑。

“至多三日。”一旁的百里屠苏沉声道。

“屠苏……”方兰生有些急了,这木头说话那么直,南容小姐受不住怎么办。

“多谢百里少侠和方公子了。”出于方兰生的意料,南容小姐并未有太多的反应。

因时辰不早了,几句寒暄后,南容小姐便也告辞了。

“屠苏,你说言可是真的?”方兰生还是放心不下冬藏,便缠着百里屠苏问。

“所言非假”百里屠苏道,“冬藏妖力已尽,如今他以自身元神支撑法术,怕至多只有三日了。”

“那可有法子救他?”方兰生还是不愿就此放弃,他仰头看百里屠苏,小心而希翼。

“法子是有,只要冬藏放下那人,他再修行千年便也与先前无异。”百里屠苏道。

方兰生哑然,百里屠苏也没有再说话,两人就静静地站着,沉入这夜色里。日已落了,而灯也一盏盏地升起来了。

有的人若是放得下,又怎会独独是他被拿起置于心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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